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6章 攤牌

關燈
卻道那夜,教坊司,樓詠清被請進鄭長寧的房間。鄭長寧親自沏了一壺花茶,為樓詠清斟上,與他相對而坐,例行公事般的問道:“公子想幾時就寢,是先容長寧為你彈奏一曲,還是看長寧一段舞蹈?”

樓詠清用杯蓋沏著茶水上浮著的海棠花瓣,淺唆一口,擡眼瞧著她說:“我想先問你幾個問題,還望你能如實作答。”

“公子請問。”

“中書省郎中張大人、參將裴將軍、吏部主事劉大人,這三個人都來過你這裏。關於他們的事,我希望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。”

鄭長寧清冷的神情稍添入絲色彩,她微有驚訝。

樓詠清也不想和她賣關子,笑著攤牌:“這個離奇的案子你定然也聽說過吧,我目前在幫著大理寺卿盡可能的搜索有關信息,大理寺卿李彬是我的門生。”

鄭長寧的驚訝又深了一些:“公子是……刑部尚書樓詠清樓大人?”

“正是在下。”

“失敬。”鄭長寧訓練有素的起身、行萬福禮,臉上的表情迅速恢覆為一塘靜水。

樓詠清含笑搖搖頭,用眼角瞟向坐席,示意她坐下說話。待她入座了,才繼續說:“帝京有史以來就沒有發生過這樣詭奇的案件,那些街坊傳言也越發的離奇,說這件事不是人做的,而是鬼做的,長寧姑娘以為呢?”

鄭長寧道:“我只做官妓的分內事,不關心這些。”

“好,那就算是我這個尚書親自來請你配合刑部的詢問,你看如何?”樓詠清溫言笑問。

鄭長寧仍是神色淡淡:“那三位大人已有數月不曾找我,我所知的有限,不一定能幫得上刑部。”

“沒關系,有什麽就說什麽,對我來說,只言片語有時候也有意想不到的價值。”

鄭長寧這便又為兩人斟滿茶水,將自己所知道的,關於那三位大人的事,和盤托出。

樓詠清之所以來詢問她,便是因為那三人都曾在她這裏快活過,而有句難聽的話叫作“妻不如妾妾不如妓”,有些事那三人的家眷都未必知道,卻是他們在外面的相好還知道的多些。

果不其然,從鄭長寧的描述裏,樓詠清聽到了一些此前不曾聽過的事。

“那三位大人雖然性格各異,但是遇事都比較激進,是狠心的人,尤以裴將軍最為鐵血無情。當年家父叛亂,裴將軍負責鎮壓京畿之外的叛軍,曾日日將營中俘虜的肉割下煮湯,每日割一塊,最終俘虜因血肉缺失而亡。此手段之殘忍,令人發指。”

樓詠清也聽得心裏一驚:“此事我略有耳聞,只當是風言風語。”

“這是裴將軍親口告訴的我。”她喝了口茶,說:“在床上。”

樓詠清訕訕,再問:“那關於另外兩位大人呢?”

“他們也差不多,雖然是文官,但若能披掛上陣,以他們的激進作風,必是草菅人命。就像十幾年前大燕攻打蓬萊古國那般,那時裴將軍還是先帝的愛將,身先士卒,在蓬萊境內燒殺搶掠,屠戮皇城帝宮,另外兩位大人當時也都是主戰派的代表,深得先帝器重,飛揚跋扈。只可惜,先帝被廢後,英宗忌憚他們,劉大人親口對我說,他每天都害怕自己會被英宗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,每個早晨醒來,都要先慶幸一番自己的腦袋尚還長在脖子上。”

這樣直白的議論當今天子,十分不妥,但這裏只有他們倆,樓詠清也就默許了鄭長寧的態度,且還隨著她說下去:“所以,你認為他們的死和英宗有關?”

“長寧不知道。”她拎著手中已經倒不出茶水的瓷壺,起身對樓詠清說:“這季節太燥了,一壺茶水已不夠喝,我去倒水。”

就著鄭長寧離開的這一小會兒,樓詠清把他的羊皮小本拿出來,想將今晚與鄭長寧的談話做個記錄。手在衣襟裏掏筆,卻發現把筆落在家裏了。正巧見鄭長寧回來,只好笑著問:“你這裏可有筆墨?”

“樓大人稍等,我去取來。”鄭長寧剛坐下,就又站起身去找筆墨。

找來了筆墨,她左手挽袖,露出右手潔白的皓腕,為樓詠清磨墨。樓詠清瞟了眼她清冷如水的容顏,柔聲說:“不必,這點小事我自己做就行了,早些寫完了也好早些離開,免得擾你休息。”

鄭長寧動作停頓了下,說道:“樓大人不能離去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樓大人是我今夜的客人,如果離去,便是我伺候不周,會按照教坊司的規矩受罰。”

這什麽爛規矩,萬一客人就是不想留呢?樓詠清想說這句話,但再一想,大概也只有他會這麽不走尋常路,其餘男子但凡是進這屋裏來的,哪個不是為了嫖?

唉,只有他最倒黴,花的錢是別人的好幾倍,明明是來辦公的,卻把自己一年的俸祿都折進去了。

但對著鄭長寧,他發不出脾氣,也不想抱怨,便低聲勸道:“行,我不走,今夜就在你這裏辦公吧,你睡你的,不用理我。”見鄭長寧有些詫異的盯著他看,說道:“去休息吧,你這一天天又唱又跳也怪累的,去吧。”

被樓詠清好言催了一會兒,鄭長寧才肯去就寢,輕聲去鋪好被子,要脫衣裳時,見樓詠清正認真的書寫分析,並未註意到她,也就不再管樓詠清,脫衣入寢了。

只是,燈火還亮著,躺在床上還能看到男人挑燈夜戰的側影,鄭長寧心裏生了些疑惑和忐忑,沒有辦法平靜的入睡。

聽見她連著翻身的聲音,樓詠清意識到什麽,起身去將門口的屏風搬來,挪到她床頭,將兩人視線分開,又去熄了室內燈燭,只將一支蠟燭放在小桌上,照亮他的紙筆。

如此,鄭長寧才找到安心的感覺,漸漸睡去。

次日清晨,當鄭長寧幽幽醒轉,看見床頭的屏風時,眼底有詫然的神色劃過,這才想到昨晚那個與尋常男子不同的人。

一夜過去,也不知他是不是趁夜離去了,她披著衣服走出屏風,卻因看見的畫面而頓住在那裏,輕輕倒吸一口氣。

他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,就這樣睡著了嗎?

鄭長寧有些失神的瞅著樓詠清,立在原處半晌,心中訥訥的忖道:真是個奇怪的男人。

***

距離八月十五中秋佳節越來越近了,教坊司在全力準備那日表演的節目。

夏舞雩和應長安也幾乎每晚都來到教坊司,夏舞雩耐心觀摩鄭長寧的每個動作風格,數日下來,已很是谙熟,被應長安誇作是天衣無縫。

隨後,應長安就下手了,鄭長寧被他神不知鬼不覺的下了毒,癱軟在榻上,無法再起舞。而此時距離八月十五不過三日的時間,鄭長寧在這時候出意外,無疑讓教坊使感到天快要塌下來。

教坊使怕亂了軍心,沒在教坊司內宣布此事,暗地裏卻絞盡腦汁想著到底該怎麽辦才好,一時之間請郎中、抓藥方,花去了大筆大筆的錢。

而應長安的毒,卻不是這些郎中可以對付的了的,他們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麽病癥。

教坊使急的宛如熱鍋上的螞蟻,正想著要不要去和鐘鼓司的宦官們說實話,就聽見大廳裏有客人在高談闊論。

“怎麽昨晚上沒瞧見長寧姑娘登臺跳舞啊?哥可是花了錢的啊。”

有人回答他說:“長寧姑娘要準備中秋佳節去宮裏的舞蹈,這最後幾天,多半是不出來了。”

“不出來了?切,那沒意思,哥還是去軟紅閣吧,那兒的頭牌織艷姑娘沒準更有看頭呢!反正哥覺得,單論舞技,織艷姑娘沒準還在長寧姑娘之上呢!”

對方不信的問:“兄臺何出此言?”

他抱臂努努嘴:“難道不是嗎?織艷姑娘不僅跳舞跳得好,還擅長模仿,隨便拽個人在她面前跳一支,她就能模仿得和那人七八分像!能做到這一點,全帝京找不出第二個人!”

這句話被教坊使聽到了,靈機一動,心中產生了一道念頭,起初還稍有猶豫,但過了沒一會兒這念頭就堅定下來。

離中秋入宮不到三天了,她別無他法,只能用這一手“李代桃僵”。

不多時,夏舞雩就收到了一份裝裱了金屑的拜帖。

教坊使親自到軟紅閣,和夏舞雩說明了事情的經過,願意出高價請夏舞雩頂替鄭長寧進宮。

夏舞雩假意捏著裙子,有些為難的推脫:“教坊使大人,這樣做可是欺君之罪啊,民女哪裏有這個膽子。”

教坊使說:“只要你答應下來,多少錢都好說的。再說了這也不是欺君之罪,原本聖上就沒有欽點由長寧主舞,換成別人也是可以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長寧姑娘舞技超群,我……”

“哎喲你就別可是了!”教坊使恨不得自己真長有三寸不爛之舌,“自從你在花街柳巷的鬥舞中一舉奪魁,光芒早就蓋過我們教坊司了,那些來教坊司的客人都說,隨便拽個人在你面前跳一支,你就能模仿的和這人七八分像!織艷姑娘,此事非你不可,舍你其誰!只要你答應下來,什麽都好說,實在不行,我給你磕頭成不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下章進宮,然後小高.潮就來了,你們懂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